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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去风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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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方亮,宋双和李黑各带了水葫芦,要饭的碗,几个糠面馒头,前几天挑粪后吴撇子给的一串钱分开揣了,树上撅了两根直些的杈子出发了。

    出发了,往风野城去。

    先不说风野城是甚么地方,大家却看到了,这故事里往风野城去的人多。

    却是倒过来讲的那冤大头韩远是往风野城去了,逆来顺受却失手杀了人的尤老板尤承之往风野城去了,爱出风头儿当了替罪羊的郝大嘴和手头上没准头的捕快高仁一搭里往风野城去了,这宋双和李黑兄弟两个又往风野城去了。

    但这故事里的角儿最先去风野城的却是那曲子班的一干人。

    那日,两辆马车从顺风客栈出来,出城便上了官道。两边田地里已绿莹莹一片,远处是一座座延绵起伏的土山,山的坡度倒缓,有草只是很少树木,但也绿得新鲜。

    马车行了约莫十多里,前路渐宽处,一条大河挡住去路。

    车上圆矮老头儿勒住马,待后面车并排停下后,老头儿扬起马鞭指着那河对另一辆车上赶车青年道:“那就是沙河。”

    青年抬了抬帽沿向那河望去,只见那河泥土般浑浑黄黄,却是水搅着泥沙翻滚着,猛一看时河水平缓,细瞧时却有无数漩涡,竟有千军万马涌动之势。

    放眼望去,河道也有百丈宽。

    车中之人也掀帘向外望。

    赶车青年道:“老赵,我们如何渡河?”

    老头儿原来姓赵了。

    老赵扬鞭指向河上游不远处,“那里有渡船。”

    众人望去,果然隐隐约约有几只渡船。

    老赵挥鞭“驾”一声喊,马车向渡口行去。

    近得渡口,只见几只大木船停在那里,已有些客人坐在上面。河岸上又有几个圆木扎成的框子下面齐齐整整绑着一些圆鼓鼓的皮袋子,又都有腿也圆鼓鼓的,却是羊的形状。

    那东西古怪,众人未曾见过,便问老赵那物是什么东西。

    老赵讲道:“这物叫革船,也叫羊皮筏子,也是用来渡人渡物的。”

    众人只看得新鲜,这物渡人却是有些害怕。

    老赵又道:“这物用圆木绑成框架,又用木条子扎成栅格,剥脱完整的羊皮抹了油鼓足了气扎紧口绑在木栅上,似船一般浮在水上,大的用上百只羊皮袋,小的也用得十来个,往来渡河也是好东西。”

    正说话间,便有赤着上身只披块粗布的船工喊问:“客人可是要渡河?”

    老赵高声道:“渡河。”

    老赵答应着下车向船工去了,模糊听得是商量渡河的价钱了。

    片刻,老赵回来说大家先下来,先把车赶上去。

    老赵拉马,那马先是有些惊惧,嘶鸣着扬起前蹄不停地踩踏着沙土只不向前。

    老赵拉住马缰,安抚孩子般顺着马脖子向下捋。只一会儿,那马便安静下来。又在马屁股上轻拍了几下,便拉着上了船。

    前面车上了船,第二辆车上船便容易了。

    老赵用布遮了马眼,拴紧了方下了船。

    这往来渡船上,人和车马是不同船的,只为怕那马惊了,伤到人晃了船,所以遮了马眼。

    渡河的客人不少,渡人渡车的船上都满了,渡人的船上还挤了些。

    老赵安排两个女子和阔嘴青年、粉面少年在船中间坐稳了,回头对那精壮青年道:“这船上拥挤,倒是坐筏子还便宜些,小贾,可敢与我去坐?”

    那精壮青年原来姓贾了。

    小贾答道:“只看着害怕,倒也想试一试。”

    两支船上各有十几个船工撑了蒿先动了。老赵和小贾在筏工的安排下脱了鞋挽了裤腿儿上了那革船筏子。

    筏子上也坐了六、七个人,都粗莽汉子并无女人小孩,老赵小贾在后面坐定了,筏工叮嘱大家手抓稳了,便撑开杆子追着船去了。

    那小贾手里牢牢抓着筏子上的细木,眼见脚下浑浑黄黄的水流翻卷着,又是一个接一个的旋涡,水流得甚快,筏子不停地打转。

    这水真个凶险,筏工划着浆,借着水流的方向斜着飘去。

    筏子上那些客人却是一伙儿的,都面朝前背对着老赵两个,象是坐惯了这筏子,也不瞅那河水,只兴头在河那面包揽建房工程的话题上。

    一群灰白色的鸟,在不远处忽俯冲向河面几乎贴到水又划出弧线向空中飞去,如此几番,却不知在做什么。

    那野鸟并不避人,离这筏子越来越近。

    老赵转头看看小贾,又转头看向那灰白色的鸟群。

    那野鸟真个不避人,还是和人做嬉,一个大大的弧线向筏后俯身飞来。

    老赵的绿豆眼忽地放光,手一伸,那为头的鸟儿已在手中。

    鸟群惊乍,叫声先乱了却是大都不及改变路线,惊叫着飞速掠过。

    鸟飞得快,手更快。

    小贾见老赵伸手,只眨眼的功夫,那百十只的鸟群已从眼前飞过。

    小贾的手中也已握住一只鸟,鸟群中最后一只鸟。

    老赵松手,小贾也松手。

    两只鸟儿扑开翅膀追那鸟群去了,虽惊乍地叫着,只飞得轻巧,却是并未伤到半点。

    老赵和小贾背后的客人尚在谈论河那边雇主的好赖。

    老赵和小贾相视一笑,老赵眼中露出满意的目光。

    筏子顺着水流又欲挣脱水流努力地斜行着向对岸去,水凶险,筏工却稳稳地嘶吼着船歌。

    来时在官道西面上游,下来时已在官道东面下游,相差也有百余丈了。

    却是船先到,众人已下了船。车马船上其它车辆驴马也下了船,船工催促老赵拉马车下来,众船工又于岸上用绳拉着船往上游去了,那筏子却只一个筏工扛在头背上也往上游去了。

    老赵叫众人在车上歇息,阔嘴青年与粉面少年却愿在车下透气也看看那河。老赵也不拦挡只喊小贾道:“且陪我于这河滩上走走。”

    两个离车马远了,老赵转向小贾道:“这河凶险,只侄儿头回坐这筏子,却能跟着我抓住那鸟儿,老夫确是可以放心了。”

    小贾笑笑,“不过一条河,手里抓紧那筏子又有甚么可怕的,只还当在地上就是。”

    老赵露出满意的表情,“前夜走了那贼,我还担心你失了信心。”

    小贾皱皱眉道:“赵叔,只那贼轻巧快速实是我不及的,若不是占了先手,真让那贼逃了。”

    老赵拍拍小贾肩膀,“侄儿且莫多心,这世上能人异士虽多,可军中之人虽多杀伐,但并未有这江湖中手段。况且,那贼不终究还是死在你手里,以你之能已远在我之上,且莫多心。”

    小贾“嗯”了一声道:“小侄还有疑问,只怕隔墙有耳未敢问出来,那夜赵叔如何知道会有贼来。”

    老赵看着小贾道:“侄儿谨慎是对的,遇事确该沉得住气。只行走江湖还需时时有提防之心,那日我们入翠城时,我看到那私塾门口有人向我们张望,那时莺啼正好掀了一下轿帘向外看。进客栈后,又瞥见那人从客栈门前走过,做作无意向楼上看,但目光神情并无异样,反倒正气居多。我只心中疑惑他为何两次张望,故叫你提防,结果还真是冲莺啼来的。足见人心叵测,需处处小心才是。”

    小贾“哦”了一声,“小侄记住了。”

    老赵又道:“那个也确是该死的,只怪他如此身手却干这等事。倒是遇着此事,又有那日应付公差的机变,却看着侄儿确是成熟了,复仇之事定能成功。”

    小贾望向滚滚东去之水,眉宇间透出坚定刚毅,“赵叔,这仇定是要报的。”

    一行人休息片刻又行,沿官道行约三十余里又是一城,唤作麦城。

    老赵说道:“这沙河两边,翠、麦两城是富庶之地,再往西北就荒凉了。”

    虽只晌午,因与下一城隔着将近两百里,赶不上中间落脚处,便在麦城寻了客栈早早歇息了。

    一大早天未亮就出发,只为日落前赶到大些的村镇上落脚。

    行了一段时间天全亮了,见两边山上草木渐少,一路无话,黄昏时在一镇子上住下。

    再行一日天黑时又到一城,这城唤做塔城,老赵说与小贾:“过了这城再行两百多里才到风野城,前方军需多出自麦、塔二城,只这塔城穷些。”

    住了一夜再行时,两边农田渐少,远处山小了但草木更是稀薄,远望去只有一簇簇暗沉沉土灰灰的草。也有客栈,只是简陋肮脏了许多。

    行了两日,两边的山越来越少越来越缓,却是一个个土丘。

    渐渐一片开阔地,只无草木,却尽是砂砾。

    天上晴朗朗的,只风却是渐渐大了,吹得马车棚子扑扑做响。

    第四日,官道两边依旧开阔,远处山上只灰朦朦更不见草木,风愈大。

    黄昏时,方见两边渐次有些农田。

    风愈大,天昏黄。远远看见,昏昏黄黄中一座大城。